在坪山坑梓颐康院居住时，L先生的床下摆着多双女鞋。南都记者 霍健斌 摄
因为喜欢穿裙子、丝袜、高跟鞋，异装癖者L老先生成了坪山坑梓颐康院的争议人物，最近又遭遇被养老院劝退的窘境。为留在养老院，L先生父子和养老院之间爆发了一场“战争”。“他违反了入院原则，不适合再待在我们这里”，院长朱女士说，L先生还有很多古怪行为，但他和他儿子都说这是文化价值观的差异。L先生的儿子小L则认为，颐康院是公建民营的，双方签了一年协议，每月交2000多块钱，养老院驱逐老人的理由不成立，父亲有权留下。
养老院的最后通牒
L先生父子与养老院的矛盾已有一段日子了。本月3日下午，小L接到养老院的最后通牒，要求他父亲当天就搬走。“要我在当天晚上6点前去接，如果不去，他们就把我父亲赶到院子里”，小L说，劝退的理由匪夷所思，说是因他父亲在房间“打飞机”被护工撞见。
小L说，他和父亲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思想开明，对与性有关的事从不忌讳，接到养老院电话他就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说，“我都老成这样了，怎么‘打飞机’？”小L说，“我是他的监护人，你遇到这样的事告诉我，我来跟他谈”，但养老院不能粗暴地下驱逐令。当晚，他赶到养老院，不过因为迟到和下雨，养老院让老人限期搬离计划暂时搁置。
南都记者当晚赶到养老院时，小L仍在找负责人交涉，只是院里除了长住老人，只剩门卫和护工。
南都记者电话联系上坑梓颐康院的朱院长，其明确说劝退老人势在必行，哪怕派人开车送老人回家。朱院长说，养老院不愿再接纳L先生有很多原因，不只是因为他在房里“打飞机”，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行为骚扰到女护工，她不止一次听护工说起，去房里打扫卫生时他会抱护工，有一次还问跟护工开房多少钱？养老院还接到另一些老人家属的质问电话，说L先生跟一些老太太说了些疯言疯语，“他问(老太太)要不要私奔，还说一些成年人的话。”这位老人还有一些其他古怪举止，比如不愿让工作人员进入房间，在食堂用餐时不肯让别人坐他所在的桌子。
老人承认抱过女护工
当晚，南都记者见到了L先生。他单独住一个房间，小L在门口敲了一阵，门开了，探出一个戴黑色圆帽的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把门完全打开。除了头上的西式圆帽，L先生穿着宽松的花衬衣，下面是条宽松的七分裤，手里摇着把蒲扇。屋里比较乱，L先生床下放着四五双女式高跟鞋，衣柜里还挂着不少女装裙。老人承认他喜欢着女装，称穿上心里就高兴，精神好。
对养老院的指责，L先生承认曾抱过一个女护工，但只有一次。当时他送了对方一套女装，是通过电视购物买的5套中的一套，因为是当作礼物送的，就觉得可以抱对方一下，他并不认为侵犯了女护工，认为这只是一种礼节，另外他是想表示自己思想很开放。说着，老人拿出一套自拍照，照片是他跟几个女子亲吻、嬉戏的合影，有些衣着暴露，还有几张其身穿女装。小L说，照片上的女人是父亲的女朋友。
对养老院的其他指责，L先生予以否认。他说，从没在房间“打过飞机”，“我这么大年纪了，没有这个能力了”，自己也没有骚扰过养老院的其他老人，“什么私奔，我没说过。”
穿女装让他越来越孤立
L先生说，自己大学毕业后从事地质工作，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他的一个孩子在国外生活，之前还给他寄来双女鞋。
小L说，儿女们对父亲很支持，只是担心他会受歧视。小L给记者看了L先生年轻时的照片。谈起父亲的易装癖，他认为可能跟其青春期的记忆有关。父亲19岁时，一位有钱的女邻居送了几套女装给他，他一直难以忘记，此后的易装行为可能与此有关。一边说着，小L哭起来。他说为了父亲的事已心力交瘁，父亲在养老院没什么朋友，出房间下了楼也没人可以说话，很少有人愿意主动理他。
养老院一位老太太证实，院里的老人很多都不讲普通话，和L先生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她了，因为她说普通话。在食堂里，老L确实从来不许别的老人坐他所在的桌子，只有她例外。
但是，L先生自从夏天到来开始穿女装，他跟这位能说普通话的老人关系也开始疏远。L先生说，那位老人坚决反对他穿女装，说他穿女装不像样。自此L先生更加孤僻，跟别人的交流更少，除了吃饭，一般不出房间，更不许别人进他的房间。在养老院他成了彻底的另类，其他人眼中的“女老头”。
工作人员多次劝说遭拒
养老院出具给上级管理部门的一份劝退说明中，讲述了L先生的几个怪僻行为：他总是把自己反锁在房中，不让任何人进房；不让护工打扫卫生、换洗衣服和床单；曾提出要跳楼、自杀；经常穿奇装异服，如裙子、红丝袜、高跟鞋等，影响全院整体形象。
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养老院负责人和护工说，养老院经常有人来参观，有其他老人家属反映L先生穿裙子和丝袜很怪异，怀疑把自家老人安置在这里的安全。他们多次跟L先生沟通，劝他穿回裤子，但他不愿意。
(注：为保护隐私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结局
老人最终离院 儿子拟将其送往国外
L先生说，养老院所有人都反对他穿裙子，他感到很压抑。双方矛盾越积越深。今年5月31日，矛盾爆发。当天凌晨，L先生急性尿潴留发作，与其隔几间房住的一位老人说，她凌晨听到L先生在走廊痛得呼吼，走到门口，老L说他找不到护工，之后来了两名护工，建议他用热毛巾敷。最后，老L给儿子打电话，后者呼叫了120，救护车赶到才将他送到医院。
因为此事，小L和养老院彻底闹翻。不过，养老院承认这次事情只是导火索，矛盾之前就已积得很深。小L最终决定把老人接走，但他坚持认为，父亲是个有主见、有时装品位的人。本月6日，在街道办协调下，小L将父亲接回了家，这场风波总算结束。他准备把父亲送到在国外定居的亲属处，那里风气相对开放。
回应
坑梓街道办：养老院管理沟通水平有限
养老院的上级管理单位坪山新区坑梓街道办的社会事务科一位工作人员了解情况后表示，养老院的一些做法表明工作人员不专业，不管什么原因，老人家住进来，最后却闹到双方陷入僵局，这表明养老院的管理和沟通水平有限。虽然养老院的服务外包给了民间组织经营，但社会事务科还是有监督职责，他们在对养老院的年度考核中会将这件事考虑进去。
专家说法
心理咨询师：爱穿女装不一定是病 建议做心理测试
莉娜·王·尼尔森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也是春风网心理危机干预志愿者。对L先生的行为，她接受采访时认为，如果养老院说法属实，L先生提出跟女护工或其他老人开房，情况可能有两种：一是L真有性需求；二是L的要求不是平常所说的赤裸裸的性需求，他可能有其他需求，例如情感方面的。要注意到老人提要求背后的原因，不能仅看表面。
至于L先生在公共场合穿女装，莉娜认为这表明他是个外显的人，对别人的看法不很在乎，穿女装的爱好可能跟他童年或青少年的经历或心理方面受过的某种暗示有关，只是这对养老院本身没什么太大影响，这是个体行为，而人们常因某件事或人的行为不在自己认识范围内就产生排斥想法。穿女装是种心理偏好，一般不能直接说这种偏好是不是心理疾病，但可以讲这是不健康的行为表现。能否通过心理咨询来矫正也说不好，因为现在只看到了L先生的行为表现结果，没看到的还有很多。心理专家需要考察他的行为原因，行为形成有多长时间，他的心理创伤有多大，此外还要看行为人本身是否有改变的意愿。她建议家属找心理咨询师为L先生做个心理测量表，测量表能测出L的一些心理倾向，看出他的心理健康与否。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 陈乐伟
名词解释
易装癖也称易装症、变装癖，即男着女装，男人按女人的角色穿着，涂口红，抹眼影，穿女裙，穿丝袜；或女着男装。男性易装癖者一般只是满足于穿女人服装和佩戴女人饰品或化女人妆，并不想真正变为女人。
